2021年下半年,新冠疫情仍在全球蔓延,正當人們受疫情影響而苦惱之際,一個帶著科技神話性質的新事物“元宇宙”橫空出世。
元宇宙(Metaverse),是出自尼爾·斯蒂芬森1992年的科幻小說《雪崩》里的一個名詞,其實它本身不是一項新科技,而是一個概念或者理念,是一個整合了人工智能、數字孿生、區(qū)塊鏈、云計算、拓展現實、機器人、腦機接口、5G等多種技術于一身的平臺。它無限開放,特別強調虛實相融,具有沉浸式體驗、虛擬化分身、開放式創(chuàng)造、強社交屬性等基本特征,是一個巨大的技術匯集中心。
科學與藝術是人類創(chuàng)造性地把握世界的兩種方式。通常來說,科學是理性的,以尋求真理,提煉客觀規(guī)律見長;而藝術則是感性的,以追求真善美為精神宗旨,不斷開拓人類的思維疆域。但無論是科學發(fā)明還是藝術創(chuàng)造,他們彼此之間可以互相激發(fā)。在人類發(fā)展史上,科學發(fā)現、方法和知識等經常會對藝術產生影響,而藝術的想象力與創(chuàng)造力反過來也對科學的發(fā)展起到積極的作用。因此,盡管元宇宙目前尚處在初始階段,但VR藝術、游戲美術、AI藝術、沉浸式藝術和NFT藝術等與元宇宙相關的各種新潮藝術如雨后春筍,紛紛涌現。尤其是以數字藝術為基礎的NFT藝術,眼下正在成為炙手可熱的藝術和資本的新寵。
事實上,回看歷史,不難發(fā)現,新技術與藝術之間有著一種復雜關聯。比如文藝復興時期,由于幾何透視法、光影和解剖等科學技術的運用,使得西方繪畫形成了一整套觀察自然和構造畫面的規(guī)則與方法。比如,攝影術曾經催生出印象派;計算機的出現和消費主義的盛行讓波普藝術走向世界舞臺;互聯網的大規(guī)模普及直接帶來了網絡藝術的興起,讓數字藝術、影像裝置藝術成為當代藝術的主流。
在技術越來越莫名占據支配地位的今天,人的生命經驗和感受方式都可能將被重新塑造。眼下,技術已經成為我們這個時代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集合了多種技術的元宇宙能量更為巨大。那么,在這樣的時代背景下,藝術是技術的同道還是抵抗?
技術決定論的代表人物阿諾德·蓋倫認為,人類通過技術而彌補了自身直覺的缺陷,因而技術成為了人的器官的延長甚至替代,實現了人的自然本性的可塑性。但實際上,技術的發(fā)展越來越傾向于漠視人的身體,弱化人的感官,讓人的感知能力加速下降。元宇宙時代,若過分倚重人的智力,嚴重忽視人的身體機能和各種感官,對于人的全面發(fā)展和存在狀態(tài)而言,那是不完整的,也是不全面的,更是不健康的。藝術最重要的價值之一在于激發(fā)人的感覺,觸發(fā)感覺與感覺之間的關聯性,并充分發(fā)揮人的直覺、靈感和想象。
海德格爾曾說:“盲目拒斥現代技術是愚蠢的,而是要改變和現代技術的關系。”對現代技術要說“是”與“不是”?!笆恰毙枰褂矛F代技術,但“不是”被現代技術所獨占。的確,元宇宙是一個中介,一個平臺。如果說元宇宙是無法阻擋的歷史趨勢,那么對于藝術創(chuàng)作而言,我們可以把它當作一種媒介,一種手段,從而助力各種新媒體藝術開拓出一個新的表現領域。
面對新技術的誘惑,很多當代藝術家的態(tài)度是樂觀而積極的,他們熱情地接受新的技術手段,并用于新的藝術實踐。但我們也清楚地看到,由于受到技術決定論的影響,以及游戲的思維狀態(tài),他們的藝術創(chuàng)作很可能發(fā)展成一種精致的形式主義。如果當代藝術的實踐變成了藝術的娛樂,作品和展覽就變成了追求感官刺激的游樂設施和娛樂場。更有甚者,精致的形式主義變成了功利的形式主義,除了日益追求更加亂真和整體性的感官刺激之外,并沒有提供新的思想,不過是把新技術當作一種策略,作為作品華麗的包裝。毋庸諱言,這種狀況,在如今很多打著交互與沉浸式體驗口號的新媒體藝術展上,比比皆是。
元宇宙帶來的沖擊是全方位的。比如說,無論是杜尚,還是博伊斯,他們對藝術史的功績主要在于極大地擴展了藝術的概念,把藝術從少數幾種材料中解放出來,成為綜合材料的藝術、總體的藝術。但元宇宙,又讓人類退回到主要靠數字這樣單一媒介的時代。并且,人和萬物一樣,都簡化為一種數字化的存在。流量為王,數據成為唯一的考量依據,成為技術時代的縮影。這就意味著,在數字技術面前,我們每個人都是同質化的個體,真正成了馬爾庫塞所謂的那種“單面人”。于是乎,凡是非主流的邊緣性思想精神和文化藝術都將失去生存的空間與機會。而精神一旦成為單維度的東西,人類就會喪失精神的多維度和豐富性,世界就會不可避免地走向貧乏,走向同質化和平庸化。
藝術的使命恰恰在于抵御平庸,抵抗貧乏,因為藝術是一種異質性的力量。正是在這種意義上,當代藝術是對技術時代的一種修正和糾偏。(傅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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