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宙第一房企”跌落神壇,恒大是如何走到了這一步?

幾天前,福耀玻璃創(chuàng)始人曹德旺在公開場合,怒斥許家印太貪心,注冊資本39億卻貸款2萬億,沒有“敬天愛人”之心。曹德旺的發(fā)言,引發(fā)了網友們的熱議。

12月3日,恒大一紙公告宣布2.6億美元的債務可能違約。恒大“躺平”如同一聲驚雷,引起了官方與民間的高度關注。中國人民銀行、中國銀保監(jiān)會、證監(jiān)會第一時間發(fā)生發(fā)聲,廣東省人民政府第一時間約談許家印。

雖然對恒大“暴雷”、“躺平”,坊間早有猜測,但當這一消息傳來,仍如平地一聲驚雷,讓人感到震驚。 恒大從宇宙第一房企的神壇上跌落,看似突然,其實有跡可循。

官方對恒大事件的定論是:“恒大集團經營管理不善,盲目多元化擴張,最終導致風險爆發(fā),屬于個案?!惫俜降目偨Y非常精辟:經營管理不善,代表著企業(yè)內部出了問題,從根上說是企業(yè)文化的問題;盲目多元化擴張,意味著企業(yè)戰(zhàn)略出了問題,從根上說是許家印自己的問題。

我們試圖從 企業(yè)文化、企業(yè)戰(zhàn)略 兩個方面分析恒大危機事件,從眾說紛紜中,直抵事物的本質。

恒大的企業(yè)文化缺了什么?

如果將恒大事件與安然事件進行類比,就會發(fā)現有極大的相似性,那就是一切以業(yè)績?yōu)閷虻钠髽I(yè)文化,導致企業(yè)最終失控。

在轟然倒下之前,安然和恒大一樣,是一個眾多投資者追捧、擁有“神話色彩”的明星企業(yè)。1985年,兩家瀕臨破產的天然氣公司合并成立了安然。

進入1990年代以后,安然就像開了掛一樣,進入令人咋舌的高速發(fā)展階段。從1990年2000年的十年間,安然從一家天然氣企業(yè)變身為一家互聯網企業(yè),其銷售收入59億美元上升為1010億美元,《財富》雜志“世界500強”第十六名,連續(xù)六年將它評為“最具創(chuàng)新精神”企業(yè)。

然而,誰也沒有料到的是,2001年12月2日,安然公司突然申請破產保護,令世界震驚,安然的轟然倒下,嚴重挫傷了美國經濟恢復的元氣,也重創(chuàng)了社會公眾的信心。

為什么安然會突然倒掉?很多人認為,安然的毀滅是因為盲目多元化、財務作假、高層腐敗,但這并不是根本的原因,本質上是企業(yè)文化出了問題。

安然有一個著名的“只注重結果”的“壓力鍋”文化。 它有兩個重要的特征:只能成功、贏家通吃;人被輕視、只重結果。在經濟上行時,這樣的理念再平常不過;一旦經濟下行,這種文化就會讓公司處于困境。

2000年互聯網泡沫破裂,為了讓業(yè)績報表好看,高管層承受了巨大的壓力,最終誘使他們鋌而走險、走上財務作假的歧途。從上至下的造假,最終使“安然公司變成了唯利是圖的集合體”(《洛杉磯時報》評語),加速了它的死亡。

為什么拿安然來說事? 某種程度上,恒大和安然的企業(yè)文化幾乎是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

2017年是恒大的巔峰期。也是從這一年開始,恒大開始實行全員營銷,恒大規(guī)定所有員工都要參加每年2-3次的“全員營銷”活動,每次持續(xù)約2個月。

一位前恒大旅游總部員工曾在媒體上揭示了恒大的“全員營銷”是如何失控的:

“2018年初,他被要求每周邀請注冊2-3個恒房通新用戶,后來注冊任務逐漸提升到10個、20個。

到了2018年下半年的全員營銷季,任務加碼了,他被要求每周邀請5-10人到恒大樓盤到訪看房。

沒過多久,到訪指標又開始上升,他所在的部門要求每人每周拉五十個到訪。

到2019年,部門背上了賣房任務,如果完不成任務,不僅要在大會上做檢討,還會被降薪降職?!?/p>

從最開始拉親朋好友注冊賬號,到找美團跑腿去看樓,再到找黃牛包大巴雇人看,最后到整個部門眾籌交納買房定金,整個過程都充斥著“弄虛作假”。

全員營銷固然能提高恒大的業(yè)績,但是它對企業(yè)造成的負面影響不可小覷。

對非業(yè)務部門員工的攤派式業(yè)績要求,已然超出了他們的工作范疇,也超過了他們的能力極限。

這不可避免給員工帶來巨大的壓力,久而久之就會讓員工產生一種焦慮感與不安全感,如同置身于壓力鍋之中。

正如那位前員工所言,“這種營銷任務成為了一種凌駕在大家主業(yè)之上的壓力,每人腦中時刻要有一根筋想著這件事,焦慮無比。”

隨著業(yè)績壓力從上至下層層傳導,所有人都陷入一種焦慮狀態(tài)之中,當壓力越來越大,不少員工鋌而走險,走上了弄虛作假之路。當造假的人越來越多,就成了系統性風險。

當行業(yè)情勢較好時,恒大尚可應對;當政策收緊、行業(yè)情勢處于下行之時,恒大的繁榮假象將不可避免地刺破。

那位前員工質疑,“每到全員營銷季,公司的銷售額都是過千億,但到底多少是員工眾籌的定金,不得而知。”

一個員工在做假,大概率是員工的問題;一個部門在做假,大概率是領導的問題;如果是整個公司都在造假,那么毫無疑問是企業(yè)文化出了問題。

當年安然在媒體上大肆吹噓“壓力鍋”文化,最終的結果就是爆掉。這種唯業(yè)績至上的理念,有著極大的危害性。

固然,高業(yè)績壓力能在短期內驅動企業(yè)高速增長,可是當員工承受不了巨大的壓力時,就會想著走捷徑,甚至弄虛作假,久而久之就會形成集體無意識的作惡文化,將公司陷入險境。

明朝心學創(chuàng)始人王陽明曾提出“致良知”的哲學命題,他認為,其實人們內心天然地知道是非善惡,人們不知道良知為何物的最大原因是良知與本心被遮蔽了。以良知做人,憑本心做事,知行合一,才是正道。

是做一家善良但發(fā)展慢的企業(yè),還是做一家作惡但發(fā)展快的企業(yè),不同的選擇將會帶來截然不同的結果。

很多人認為,企業(yè)的成敗,取決于產品、戰(zhàn)略、營銷、管理等商業(yè)決策,事實上,如果分析全球基業(yè)長青的成功企業(yè),無一不是奉行向善的價值觀,例如谷歌的價值觀是不作惡,騰訊的價值觀是科技向善,因為透明直到,只有心存善念,企業(yè)才能長久地活下去。

因作惡而一夜之間倒下的企業(yè),可以說數不勝數。三鹿奶粉、三株口服液,這些曾經名噪一時的大企業(yè)幾乎在一夜之間倒掉,看起來是因為質量事故,其實根上的問題是企業(yè)文化出了問題。在當今信息化如此透明的年代,沒有一個向善的企業(yè)價值觀,是沒有辦法做到持續(xù)發(fā)展的,更別說基業(yè)長青了。

當然,我們不能簡單粗暴地說恒大奉行的是“作惡”的企業(yè)價值觀,而且我相信,許家印和他的高管團隊的初衷并不是去“作惡”,但是不可否認的是,唯業(yè)績至上的理念會誘使員工“做惡”、“造假”,如果對它視而不見或者失去控制,就會將企業(yè)陷入萬劫不復的深淵。

托爾斯泰在《安娜·卡列尼娜》中說,“所有的幸福都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比绻麑⑦@句話套用在企業(yè)經營上,則是成功的企業(yè)都是相似的,它們的相似之處在于擁有良好的企業(yè)文化。

學者陳春花曾對企業(yè)文化做過精辟的論述,“ 企業(yè)的真正存在并非是資財的積累、規(guī)模的擴大,而是其文化、精神和存在。 一旦企業(yè)失去了后者或是形成了某種病態(tài)的文化,不論其當時的市場、社會利益如何,不論其在公司龐然大物中的座次如何,很快都會陷入公司的危機之中?!?/p>

正如人一樣,一旦精神出問題了,身體一定會出問題。企業(yè)一旦喪失了向善的靈魂,再大的企業(yè)都會轟然倒塌。

恒大的管理體系科學嗎?

激進,敢冒險,很少考慮風險,恒大戰(zhàn)車一旦前進,從來是橫掃一切。這是許家印一貫以來的行事風格。成也蕭何,敗也蕭何。某種程度上,恒大今天的危機,在許家印創(chuàng)立恒大的第一天就注定了。

1997年,恒大推出了第一個樓盤金碧花園,第一期當年征地、當年報建、當年開工、當年竣工、當年銷售、當年銷完、當年入住。

其秘訣是短平快,其中的平指價格平,1600元樓板價拿地,以每2800元的價格出售,明顯低于周邊的樓盤。此后的二十多年里,許家印在全國范圍內不斷復制“金碧模式”,在不斷創(chuàng)造業(yè)績神話的同時,也將自己陷入險境。

許家印是一個管理很嚴苛、給錢很舍得的人。他對管理制度“很迷信”。早年許家印在“河南舞陽鋼鐵廠”熱處理車間當主任時,就制定了生產管理意見300意見,其中有一條 “150度考核法” 非常奇葩、但特別管用:如果值夜班的工人身體打開幅度超過150度便定性上班睡覺,就要罰款。據說這個方法徹底根治了值夜班打盹的現象。由于福利待遇好,工人們對許家印的嚴格管理沒有明顯的反感。

創(chuàng)辦恒大之后,許家印將管理制度發(fā)揮到極致。許家印親自制定《員工修身準則》36條規(guī)定,小到通訊暢通、會議著裝,大到受賄、索賄、泄露公司機密都有明確的規(guī)定,只要觸犯就會得到相應處罰。

他還親自起草了一本厚厚的《恒大學習資料》,其中有幾萬條規(guī)章制度,內容涵蓋了吃穿住用行,員工人手一冊。在房屋建設方面,恒大出臺了厚達800余頁的《恒大精品工程標準》手冊,包含30余部篇章、6000余項條款。各種手冊、制度加起來超過了60萬字。

恒大集團是一個“管人”高度集權的總部:總部上千人不做具體業(yè)務,只做管理;總部掌控所有的招投標權。

看《恒大報》、學習許家印講話、轉發(fā)恒大宣傳文章,是員工的“標準動作”。 恒大還執(zhí)行著極為嚴厲的考核制度,只要完不成業(yè)績,就要在每周舉行的幾百人大會上做檢討,甚至會降薪降級。

在內部會議上,恒大高管經常受到許家印的訓斥,有時甚至被罵得狗血淋頭。信泰資本創(chuàng)始人蓬鋼曾參與恒大的戰(zhàn)略投資,他對許家印的印象是,“他在公司很有權威,他說晚上開會,就沒一個人敢提走?!?/p>

這樣的高壓之下,為什么那么多高管、員工對恒大不離不棄? 在嚴格管理之下,恒大錢給的很足。

2020年,恒大總裁夏海鈞年薪高達2.05億元年薪,是萬科董事會主席郁亮的1247萬元年薪的十幾倍。這還不是最高的,在2017年巔峰時期,夏海鈞的年薪達到了令人咋舌的2.98億元。頗受爭議的經濟學家任澤平年薪高達1500萬元,打破了經濟學家年薪的天花板。

除了底薪,高管很大一部分收入跟業(yè)績掛鉤,例如分公司如果完成業(yè)績,會拿出銷售額的1%來獎勵老總。

對于普通的員工,恒大也很大方。有人做過恒大與萬科的薪酬對比,2020年恒大薪酬總支出290.2億元,員工數為12.3萬人,人均年薪為23.5萬元;萬科薪酬總支出165.16億元,員工數為14萬人,人均年薪為11.7萬元。

恒大員工的平均薪酬高出萬科員工一倍多,同時也比綠地、融創(chuàng)、保利、雅居樂、招商蛇口的人均年薪高出不少。

許家印在人性有著深刻的洞察上,從獎懲機制上就可以看得出來。 以恒大足球為例,許家印曾推出過這樣的獎懲機制:贏一場獎勵500萬,平一場不獎不罰,輸一場懲罰300萬。獎得重,罰得也重,但總體是獎大于罰。2013年恒大足球贏來巔峰時刻,球隊獲得獎金高達1.3億元。

嚴格管理、敢于分錢是許家印的管理精髓。 一手拿大棒,一手拿胡蘿卜,在類軍事化的管理體制下,恒大鑄就了一支敢打仗、善奇襲的鐵軍。

許家印曾自豪地說,在恒大,新員工只要入職三個月,很快就會自發(fā)變成“工作狂”、“拼命三郎”。

正是這種復制機器人式的體系,讓恒大變成了一部整齊劃一、攻擊性很強、指哪打哪的商業(yè)戰(zhàn)車。

很多人認為恒大追求的是狼性文化、軍隊文化。事實上,無論是狼性文化、軍隊文化是非常強調情感的,為實現同一目標而奮斗的文化。

許家印的管理機制是鼓勵內部競爭的,過度強調賽馬機制,會在內部形成一個個小山頭。小山頭具有強凝聚力,但山頭之外,卻是割裂甚至對立的。這就會導致每個小山頭只關注自己的目標和利益,不會站在全局的角度,考慮集團的整體利益。

恒大在全國有1300多個項目,每一個項目都是一支鐵軍,但到整個集團公司層面,具有相當的不確定性。在盛世之下,大家為了利益擰成了一股繩;可一旦盛世的表象被戳破,很容易變成一盤散沙。

對恒大這樣體量的巨型企業(yè)來說,人本關懷、理想主義至關重要。恒大文化與華為文化的根本區(qū)別就在于此。

華為“以奮斗者為本”的文化,具有強烈的理想主義色彩,任正非肩上所背負的科技興國使命,讓所有華為人擁有了奮斗的動力。他們不僅僅是為了錢而戰(zhàn),更是為了心中的理想而戰(zhàn)斗。

除了金錢、物質之外,人總得有點精神上的追求,背負著某種使命。如果沒有這些,企業(yè)就會變成一群唯利是圖的集合體,不會得到世人的尊重。皮帶哥、許教授、許主席等這些帶有惡意的梗,某種程度上是民意的一種表達。

毫無疑問,許家印是功利性很強的企業(yè)家。許家印所追求的宏偉藍圖,是規(guī)模上的恒大,具體而功利。

從他的公開發(fā)言中,我們常常聽到各種宏偉的目標,實現多少銷售目標,達到怎樣的行業(yè)地位,很少聽到他系統地闡釋恒大所追求的精神境界和歷史使命。

華為的任正非截然相反,他很少對外說華為要完成什么樣的目標,說得最多的是華為將走向何方、使命價值觀是什么、遵循什么樣的原則。

任正非曾寫過一篇《華為的冬天》,他認為做企業(yè)如履薄冰,要時刻防范危機的到來。

任正非無數次在內部強調,華為最基本的使命是活下去。正是這種危機意識,讓華為躲過了一次次危機,變得更加強大,成長為屹立于世界的科技巨人。

為了防范自己因為權力過大而犯經驗主義的錯誤,任正非在內部推行了輪值CEO的制度,把決策權交給了領導集體。

企業(yè)文化源自于創(chuàng)始人精神,恒大的企業(yè)文化具有強烈的許家印烙印。當過去的成功路徑變成路徑依賴,進而演變成經驗主義時,企業(yè)就會具有潛在的風險。

在華為,任正非有幾位輪值CEO;在萬科,王石有郁亮;在聯想,柳傳志有楊元慶。在恒大,只有許家印自己。

經濟學家任澤平曾發(fā)文描述自己在恒大的境遇時表示,許老板對他的想法和意見并不重視,沒有人能影響許家印的想法和決定。 當企業(yè)進入領導人拍腦袋、一言堂的時候,企業(yè)就陷入巨大的困境之中。

2017年,恒大進入巔峰期,短短三年多時間,恒大滑到破產重組的邊緣,教訓不可謂不慘重。

恒大危機讓我想到了一件舊事?!吨袊洜I報》曾刊登過家樂福的中國員工一篇題為《我們感謝這里的培養(yǎng)但對這里沒有感情》的文章,文章從兩個方面批判家樂福的企業(yè)文化:

一、結果導向,管理環(huán)節(jié)滋生漏洞 。

家樂福在管理上執(zhí)行的是結果導向的管理體系,整個管理環(huán)節(jié)對過程并不重視,而是重視例如銷售額、毛利率這樣的具體結果,從店長、處長到課長一層一層將指標分解下去,如果哪一層完不成指標就有可能走人。

二、等級森嚴,家樂福缺乏人情味。 家樂福上下級等級森嚴,企業(yè)內部缺乏人情味,員工對企業(yè)缺乏感情,一旦有合適機會,跳槽成為他們的首選。

2019年,家樂福退出中國。

家樂福中國和安然、恒大的情況何其相似。我們真心希望更多的企業(yè)能吸取其中的教訓,在注重業(yè)績與結果時,給與更多的人文關懷,以使命、價值觀與企業(yè)文化驅動企業(yè)不斷向前。

恒大該不該做食品飲料?

12月9日,因為工作的關系,我住進了成都市金堂縣的一家恒大酒店。酒店入口處的宣傳板上,“多元化”放在了最醒目的位置。它將酒店的核心優(yōu)勢歸結為“恒大集團的多元化”。類似的標語,我在其他的恒大樓酒店也看到過。

見過有酒店將服務當做核心競爭力的,也見過酒店將文化當核心競爭力的,但像恒大酒店這樣將“多元化”當核心競爭力的,倒是第一次見。這不免引起了我的好奇:

  •  為什么恒大酒店要把多元化當做核心競爭力? 
  •  恒大的多元化,到底遵循怎么樣的邏輯? 
  •  為什么許家印為什么篤信恒大的多元化會成功? 

恒大在全國有1300多個項目,1200萬多業(yè)主,他們都有著“衣食住行”的巨大需求。在某種程度上,恒大搶占了社區(qū)的“最后一公里”,離消費者最近,理論上可以延伸出一片巨大的消費市場。其中,跟人們生活息息相關,復購率較高的“食”是重中之重。

正是基于這一邏輯,恒大旋風般地進入“食”這個領域。

2013年,借助亞冠決賽,恒大冰泉高調亮相,賺足眼球。許家印定下非常激進的銷售目標:2014年100億元;2015年300億。要知道,2013年農夫山泉的銷售額才90億元。理想很豐滿,現實很骨感,2014年恒大冰泉銷售10.9億,虧損23.7億。

2014年8月,恒大宣布進軍糧油、乳業(yè)等快消領域,計劃投資1000億做大快消產業(yè),然而不到兩年時間就偃旗息鼓,不得已之下,恒大將糧油、乳制品、礦泉水業(yè)務以27億元打包賣掉,后來又低調收回。

很多批評者認為,恒大不應該涉足“食”這個領域。從多元化的邏輯來看,恒大進入“食”領域具有弱相關性,如果認真經營,仍然具有成功的可能性??上У氖?,恒大延續(xù)了地產行業(yè)的那一套打法,違法了行業(yè)規(guī)律,以至于摔了跟頭。

恒大冰泉也好,恒大農業(yè)也罷,都走的是高端路線。和大眾品牌的打造邏輯完全不同, 夢想價值是打造高端品牌的第一要素 ,高端消費者是一群挑剔的人,要征服他們,必須在品質、品味、藝術、技術等方面引領他們進入夢想的世界,就像蘋果手機一樣。

真正的高端品牌不是一朝一夕就能煉成的,它需要農耕式的培育,而不是工業(yè)化的速成。盡管狂轟濫炸的廣告,可以幫助恒大食品在短期內招到商,順利地鋪向終端,但要消費者拿出真金白銀去買4.5元一支的礦泉水、63元一斤的大米,239元一瓶的大豆油,僅靠這些是遠遠不夠的,還要靠占領消費者的心智。

恒大地產奉行著“開盤必特價、特價必超值”的鐵律, 因此它在行業(yè)內有價格屠夫之稱,這在大多數人的頭腦中形成了低端的品牌形象。要打破這種印象,建立高端的品牌形象,就必須在消費者心智中構建夢想的世界。

我們先來看看恒大冰泉在一年內廣告訴求的變化:天天飲用、健康長壽;健康美麗;一處水源供全球;爸爸媽我想喝;做飯泡茶;我只愛你。不斷變化的廣告主題、代言人、廣告風格,讓人們沒有辦法對恒大冰泉建立心智認知。

我們再看看恒大冰泉的價格變化:500ml裝的恒大冰泉最初是4.5元,后調價為2元/瓶,后來在超市竟賣到1.4元/瓶;1.25L裝的恒大冰泉,先從25元降到12.5元,后來又降到4元。這種頻繁的大幅度降價,不僅對品牌產生巨大的傷害,而且讓消費者感到無所適從。

恒大做高端礦泉水、糧油,不是為了長遠的發(fā)展,而是為了短期的銷量。直白點說,是為了割韭菜、薅羊毛。顯然,這樣的做法無法贏得消費者的心。

品牌之戰(zhàn),本質上是心智之戰(zhàn) ,如果在品牌定位上模糊不清、朝令夕改,無論是做高端市場,還是做大眾市場,都終將會失敗。投入越大,摔得越慘。

恒大該不該造車

許家印曾輕蔑地認為,“食”這個板塊才幾十億的盤子,體量太小,承載不了他的恒大夢想。于是他掉轉槍頭,在“行”開始進行賭徒式的布局。

對于新能源汽車,許家印同樣寄予了厚望。為此,他訂立了三大宏偉目標:成為世界上規(guī)模最大、實力最強的新能源汽車集團,到2025年實現年產銷超100萬輛,到2035年實現年產銷超500萬輛。

根據研究機構Canalys的數據顯示,2020年,中國銷售了130萬輛電動汽車。專家普遍預計2025年,我國新能源汽車銷量將超過700萬輛。新能源汽車是一個巨大的市場,恒大要成為其中數一數二的玩家,至少要邁過四道坎。

第一道坎是資金坎。 蔚來創(chuàng)始人李斌曾說過,沒有200億,不要造車。經過幾年的摸爬滾打,李斌認為,造車門檻不降反升,“沒有400億造不了車”。

賈躍亭投入150億元,耗費了八年時光,還是未能實現量產。戴森花了218億元,最后不得不宣告造車失敗。

三年來,恒大汽車累計投入474億元,現在仍未進入量產階段。

第二道坎是品牌坎。 汽車消費與房產消費有著根本的區(qū)別,品牌價值更加凸顯。特斯拉的極客氣質,寶馬車的駕駛享受,這些都是消費者購買的理由。

房產消費,人們更多的是看地段、戶型、配套等物理要素,但汽車消費,人們對品牌這一心理要素更加看重。

20萬的奔馳車真的比20萬的吉利車好開嗎?上千萬一輛的賓利車真的值那么多錢嗎?很難說得清。

第三道坎是競爭坎。 新能源汽車巨大的增長潛力,吸引了很多行業(yè)外的玩家。除了恒大,還包括像華為、小米、蘋果、谷歌、百度這樣的科技巨頭。今年,小米宣布加入造車大軍,宣布十年投入100億美元。

第四道坎是時間坎。 造車,需要和時間做朋友,要經得住熬。直到今天,蔚來、理想、小鵬仍在虧損當中。特斯拉2003年成立,到2020年才擺脫虧損魔咒。如果沒有足夠的戰(zhàn)略定力,注定是會失敗的。這兩年,有太多的造車新勢力悄然消失。

對恒大來說,這四道坎都是生死坎,只要有一道坎邁不過去,都將是對恒大汽車的重挫。

如今,恒大集團陷入債務危機之中。在恒大汽車即將進入量產的關鍵時刻,如果不能得到及時輸血,它接下來的造車之路將會非常艱難。

更重要的是,它對恒大汽車的品牌聲譽造成了不可逆轉的負面影響。要重拾品牌聲譽,需要很長一段時間??梢灶A見的是,恒大汽車即便量產成功,其銷量表現也將大打折扣。

許家印最自豪的是恒大品牌,無論是什么業(yè)務,都要冠上恒大。牽一發(fā)而動全身,一榮俱榮,一損俱損。這固然有助于新業(yè)務的展開,可是當恒大旗下的某個業(yè)務陷入困境時,必然會對恒大品牌產生消極影響,進而影響其他業(yè)務的表現。恒大汽車就是例子。

今年3月26日,恒大汽車總市值為5924億港元(約合人民幣4986億元),超過“汽車股一哥”比亞迪的4892.27億元市值,然而到了12月8日,其市值跌至336.16億港元,連巔峰期的零頭都不到。

無數的案例告訴我們, 多元化要在各業(yè)務之間建立隔離帶,尤其要建立品牌的防火墻。

在這方面,聯想是恒大的榜樣。在聯想控股的版圖中,有IT板塊、農業(yè)板塊、金融板塊、新材料板塊。

除了IT板塊沿用聯想品牌之外,其他的業(yè)務板塊都沒有用聯想品牌,例如農業(yè)板塊,用的是佳沃品牌;金融板塊,用的是拉卡拉。

即便佳沃、拉卡拉陷入危機之中,也不會對聯想品牌造成任何影響,也不會對IT業(yè)務板塊產生沖擊。

由于恒大各個業(yè)務板塊,都冠以恒大之名。就會使恒大品牌受損。

恒大的多元化為什么會失???

如果仔細梳理恒大的多元化戰(zhàn)略,就會發(fā)現恒大的多元化與樂視極為相似。

當年賈躍亭提出“生態(tài)化反”的概念,認為樂視旗下的多項業(yè)務能夠協同發(fā)展,構建一個緊密型生態(tài),從而形成一條護城河。然而沒料到的是,樂視重金投入的多項業(yè)務,不僅未能帶來協同效應,反而拖累了主營業(yè)務的發(fā)展。

在許家印看來,多元化是最好的分散風險方式,他希望通過在各個行業(yè)建立足夠高的護城河,來消解房地產主業(yè)的風險,于是,他大舉進軍足球、影視、文旅、食品飲料、農業(yè)、健康、汽車、保險等領域。

如果拆解其業(yè)務板塊,就會發(fā)現其多元化有著自己的邏輯。恒大所涉足的領域,大都與老百姓的生活息息相關。與恒大進入“食品”領域的理由相同,恒大進軍其他產業(yè),也是基于“最后一公里”邏輯。

許家印認為,恒大滿足了消費者“住”的需求,占領了社區(qū)入口,全面滿足他們的“食、行、娛、旅、康”等方面的需求是一件水到渠成的事。

和賈躍亭的“生態(tài)化反”邏輯一樣,許家印的“最后一公里”邏輯并沒有錯。盡管恒大的多元化,算不上強關聯的多元化,更算不上是同心多元化,但彼此之間仍然有一定的關聯性。我們可以稱之為“弱關聯的多元化?!?/p>

無論是哪種多元化,都有成功的案例,也有失敗的案例。真正的多元化并不是拆東墻、補西墻的多元化,更不是高舉債務的多元化,而是每塊業(yè)務都能齊頭并進,能為集團帶來良好的現金流,且不會對主營業(yè)務產生負面影響。

在地產商在多元化上,李嘉誠可以說做了一個表率。經過數十年的發(fā)展,李嘉誠旗下的長和系早已不是單純的開發(fā)商,而是一個涵蓋地產、零售、港口、能源、基建、電信等多個產業(yè)的商業(yè)帝國。

看起來,李嘉誠的多元化與房地產的關系并不大,但他的邏輯是風險對沖。房地產行業(yè)是一個周期性強、負債率高的行業(yè),風險性較高,而零售、電信、港口是周期性弱、負債率低的行業(yè),風險性較小。李嘉誠通過多元化戰(zhàn)略,規(guī)避周期性風險,獲得更加穩(wěn)健的回報。

李嘉誠對每一個產業(yè)的判斷,都是基于投資回報。本質上,李嘉誠和巴菲特一樣,是投資家,而不是實業(yè)家。李嘉誠秉持的“不賺最后一個銅板”的投資理念,確保了每一個業(yè)務都能健康發(fā)展,即便偶爾馬失前蹄,也不至于對整個集團造成劇烈的沖擊。

雖然李嘉誠旗下的各個產業(yè),并沒有多大的關聯度,但這并不影響他多元化戰(zhàn)略的成功。因此,李嘉誠在多元化布局上,有著極大的靈活性。

在許家印的商業(yè)版圖中,絕大部分都是投資大、回報慢的行業(yè),無法對房地產行業(yè)進行反哺,而李嘉誠不同,他所投資的行業(yè)大多數能帶來穩(wěn)定的現金流,可對沖房地產所帶來的風險。

我們可以從李嘉誠與許家印的多元化決策中,看出兩者的差異:

在房地產行業(yè),李嘉誠的做法是低買高賣、進出有序。

  •  2013年,李嘉誠就開始有序拋售中國大陸以及香港的房產,短短幾年時間,他從地產項目中套現1700億。 
  •  2018年李嘉誠以10億英鎊入手瑞銀集團倫敦總部大樓,2021年以12.5億英鎊的價格售出,如果加上租金回報,短短三年間,李嘉誠的投資回報率超過37%。 

許家印恰好相反,他似乎只有買買買一條路徑 ,即便是在巨額債務高壓之下,惜售手中的土地資源、地產項目。 恒大擁有海量的土地儲備與物業(yè)資源,卻不及時出售降低負債,等到快暴雷才急忙兜售,一切都晚了。

在新能源汽車行業(yè),李嘉誠的做法是曲線救國、不謀求控股。

  •  2010年李嘉誠買入了五龍電動車(原中聚電池)4億股份,2015年增持至8%,成為第三大股東。 
  •  到了2016年,李嘉誠賣掉了五龍電動車的股份。 
  •  2021年10月份,他通過兒子李澤楷的電訊盈科入股威馬汽車,再次進入新能源汽車的賽道。 

許家印的掌控欲太強,以至于每進入一個行業(yè),要么買下、控股它,要么是從零開始打造它。同樣看好新能源汽車,許家印選擇自己下場造車,李嘉誠選擇的是參股投資。

有所為,有所不為。許家印的失敗,不是他的多元化戰(zhàn)略出了問題,而是因果倒置,把追求規(guī)模大、追求多元化變成了驅動公司發(fā)展的核心要素。為多元化而多元化,對行業(yè)發(fā)展規(guī)律、外部市場風險、內部債務風險視而不見,自然就會受到懲罰。

有人認為恒大如何激進地投身到新能源汽車的賽道,是為了搶抓新能源汽車的時間窗口。

每個行業(yè)都有無限的生意機會,每個時間點都有追不完的風口與賽道。所謂的風口和賽道,拉到一個時間維度,都是不成立的。

2020年,蔚來汽車股價低迷,陷入困境,很多人唱衰新能源汽車,認為它是曇花一現。可到了2021年,蔚來汽車又重新受到追捧。

恒大進軍新能源汽車太著急了一些,沒有必要追風口、搶窗口。即便要執(zhí)意造車,最起碼要賣掉一些資產,把子彈留足、把債務降低。別等到危機集中爆發(fā),手中的優(yōu)質資產,想賣也賣不出去了。

恒大應賣掉哪些資產?

關于多元化,GE前董事長杰克·韋爾奇有一個著名的觀點:“當你是市場中的第四或第五的時候,老大打一個噴嚏,你就會染上肺炎。當你是老大的時候,你就能掌握自己的命運,你后面的公司在困難時期將不得不兼并重組”。

正是基于這樣的原則,GE在多元化戰(zhàn)略上一騎絕塵。如果分析GE的產業(yè)結構,就會發(fā)現其每個子業(yè)務都擁有獨立的現金流創(chuàng)造力,而集團整體能夠在一定程度上控制投資支出的節(jié)奏。

對于像恒大這樣的企業(yè)來說,要做到規(guī)?;?,意味著持續(xù)的現金投入,而多元化則使這種現金投入加倍,沒有了財務上的協同效應,業(yè)務上協同效應也難以發(fā)揮。

因此,杰克·韋爾奇提出了“數一數二”的觀點,也即是,如果某項業(yè)務沒能做到行業(yè)數一數二,都應該賣掉,哪怕是賺錢的業(yè)務。賣掉次級業(yè)務能讓有限的資源最大化利用,從而獲得更大的競爭優(yōu)勢。

賣掉最優(yōu)質的業(yè)務,大多數人企業(yè)家會舍不得,只有少數企業(yè)家才能做到。

當年IBM將PC部門賣給聯想時,這個業(yè)務依然紅火。IBM的考慮是:“消費者需要的是一體化的解決問題的方案,電腦業(yè)務只是工業(yè)產品鏈中的一個硬件性能而已,我們要跟微軟和英特爾競爭,必須集中精力。”賣掉PC業(yè)務,讓IBM的戰(zhàn)略更加聚焦。

TCL并購湯姆遜,國際化陷入困局。為了脫困,李東生不得不賣掉利潤最高的TCL國際電工和智能樓宇業(yè)務。TCL賣掉這兩個現金奶牛,除了流動資金的考量外,更重要的是這兩個業(yè)務與TCL的“消費電子”定位并無關聯。

1997年金融危機后,果斷地剝離了具有壟斷性的電力、國防部門,以及重工業(yè)公司中的建設機械部門和叉車部門,甚至將公司以往的利潤中心——半導體業(yè)務也整個賣掉。

2000年,三星共計變現了79億美元資金,這些資金除了還債之外,全部用于三星消費電子業(yè)務,最終成就了三星今日的地位。

上個世紀70年代,諾基亞的核心業(yè)務是電線電纜,自從加大電子業(yè)務投資力度后,逐漸賣掉造紙、輪胎、電纜等曾經的核心業(yè)務,集中精力發(fā)展手機業(yè)務,一舉成為全球最大的手機制造商。

戰(zhàn)略性放棄,壯士斷腕,的確很艱難。做加法遠比做減法容易得多,也輕松很多。

恒大旗下產業(yè)眾多,哪些應該是被剝離的資產呢?

最先剝離的業(yè)務,應該是恒騰網絡。恒大旗下的南瓜視頻、儒意影業(yè)雖然表現不錯,但恒騰網絡連連虧損,且無好轉的跡象,更重要的是它既不符合恒大在萬億級市場上做到“數一數二”的原則,又不具備快速的、可持續(xù)性的增長性。

拿在手上,不如賣掉。在債務違約之前,許家印曾賣掉恒騰網絡的股份還債,但對資金求知若渴的恒大來說只是杯水車薪。

恒大物業(yè)是另一個被剝離的對象。恒大的負債高達2萬億之巨,賣掉恒大物業(yè),才有可能有效緩解資金壓力。

按理來說,恒大物業(yè)是恒大地產板塊中的重中之重,也是恒大最優(yōu)質的資產之一,也是恒大至關重要的戰(zhàn)略業(yè)務。

由于它的體量太大,有能力接盤者寥寥無幾。在債務違約之前,許家印曾接觸多個潛在的收購方,但最終不了了之。

如果按照“數一數二”的原則,恒大旗下的業(yè)務板塊,除了地產、汽車業(yè)務,其他的業(yè)務都應該賣掉,比如恒大物業(yè)、恒騰網絡、恒大冰泉、恒大人壽、恒大健康、恒大高科技、恒大童世界、恒大保險等業(yè)務。

賣掉那些消耗資源、虧損且不相干的業(yè)務,不僅可以穩(wěn)定大盤,更重要的是能將視線聚焦到最核心的戰(zhàn)略上來。

在世界五百強中,絕大多數都是專業(yè)化的企業(yè),例如沃爾瑪、蘋果、微軟、殼牌、沃爾瑪、亞馬遜、家得寶、華為、殼牌石油、戴姆勒、大眾汽車等。這些優(yōu)秀的企業(yè)大多選擇了一個賽道,并在該賽道了構筑了非常深的護城河。

對恒大來說,保留地產、汽車兩大板塊的業(yè)務就已足夠。這兩個賽道,足夠恒大跑幾十年了。

在賣賣賣方面,王健林也許是許家印的榜樣。從2017年開始,王健林就開啟了“甩貨”旅程,他甚至把核心資產都拿出來賣掉了。

  •  2017年,王健林先是將13個文旅項目以438.44億元全部打包賣給了融創(chuàng),又將77家酒店6折“賤賣”給富力地產獲得199億元,兩筆交易讓王健林獲得了超637億的現金。 
  •  2018年1月29日,騰訊聯合蘇寧、京東、融創(chuàng)以340億元收購萬達商業(yè)的14%股權。 
  •  2月5日,阿里巴巴和文投控股以78億元收購了萬達旗下萬達電影12.77%股份。 
  •  10月29日,萬達以總價62.81億元將文旅項目設計、建設和管理公司賣給了融創(chuàng)。 
  •  12月,萬達出清9億百年人壽股權,綠城以27.18億元購得。 

短短兩年時間,王健林通過不斷變賣資產,償還了2000億債務。

可以預見的是,接下來的恒大將走向賣賣賣之路。這對許家印來說,是一個艱難的選擇,但也是唯一的選擇。既然許家印看好了汽車這個賽道,他應該會全力保全汽車業(yè)務,而分布在全國的地產項目,許家印應該會擇機賣掉。

當年,王健林賤賣酒店時,據說摔了杯子。到了這樣的生死時刻,不管許家印愿不愿意,恐怕也要打掉牙齒往肚子里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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